江映珍在口袋里摸了两个硬币放到副食店的柜台上,扬着嗓子喊:“买两包方便面。”
经营副食店的老奶奶缓慢走过来,在货架上拿了两包方便面给江映珍,把硬币收到屉子里时口齿含糊地提醒说:“小姑娘,不要在这家诊所做手术,很不干净。”
“我知道脏,”江映珍说:“但是我穷,只能在这里做。”
老奶奶没再说话,又慢吞吞地走到副食店后面连着的平房打牌去了。
江映珍把两包方便面凶巴巴地塞给妹妹:“快吃午饭,不准有剩的。”
江映霓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两包巴西烤肉味方便面,仰着头问:“都给我吗?那你吃什么啊?”
“少废话。”江映珍屈指重重弹了一下江映霓的额头:“我现在要打个电话,你安静吃东西,别吵我。”
江映霓点头,默默撕开方便面的塑料包装袋,站在副食店门前的屋檐下大口啃着方便面。有条流浪狗在这老巷子里路过,流浪狗凑到江映霓脚边拱了一下,江映霓心里害怕,但没敢做声。江映珍恶狠狠朝流浪狗骂“滚”,流浪狗立刻晃着尾巴灰溜溜离开。
江映珍在给韩奇光打电话。她冷冷地说:“过来给我送八百块钱,我做流产的钱不够。不送来的话,我现在就去学校举报你,再去法院告你强|奸。”
韩奇光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,江映霓没能偷听到,她只看到姐姐愤然挂了电话。
“盯着我看什么看,低着头赶紧吃你的面!”江映珍吼了妹妹一句,看到妹妹委屈得快要哭的表情,忽然又有点不忍。她埋怨着说:“叫你在家待着写作业,非要陪我出来打胎!跟屁虫啊你!”
别的小朋友在八岁的年龄,大概还没弄清楚怀孕到底是个什么事儿,还没搞懂自己是怎么从妈妈肚子里变出来的。但是江映霓在八岁时不仅懂了什么是怀孕,还懂了什么是堕胎——妈妈不想要的孩子,就让医生把它用医疗器械“剁”掉。这是姐姐告诉她的。姐姐还说过,堕胎是件危险的事情,所以她一定要陪着姐姐去诊所。
在那两包方便面被江映霓吃得连渣都不剩时,韩奇光赶来付手术费了。这是江映霓第一次见到姐姐口中说的“男朋友”:姐姐的男朋友长得不高,偏胖,额头还有两颗青春痘。他穿得倒是很体面,比他这张脸要体面太多。
——所谓“男朋友”,不过是江映珍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。韩奇光当初强|奸了她,给了她钱,又甜言蜜语地表白哄她,让江映珍产生了错觉,以为韩奇光真的喜欢她。于是深患抑郁的少女情窦初开,在一次次和韩奇光偷尝禁果后逐渐沦陷。她理所当然地和韩奇光上|床,找韩奇光要钱,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以“相爱”为名并开罪。直到后来,江映珍发现韩奇光还有很多女孩,而她,只是其中最漂亮最贫穷的那一个。
“不是前几天才给过你钱么?”
这是韩奇光走来对江映珍说的第一句话。用极其不耐烦、极其轻蔑的语气。
“那些钱我得攒着。”江映珍说:“你痛快点再给我几百块吧,反正你也不差这么点钱。早点做流产,对你和我都有好处。”
“我确实不差钱,”韩奇光冷笑:“我不差钱就该给你当提款机?你找我要多少次钱了,自己好好想想。”
“不给钱,那就等着我大着肚子在学校里晃吧。让校长、教导主任和那群同学都来看看,是谁把我肚子搞大了。”江映珍勾起唇角,面容冷媚,语意决绝:“反正我是不想要脸了。有本事你也不要脸啊——哦,我忘了,你本来就没有脸。即使私下搞了这么多女人,还要装成品行良好的学生代表。”
“我看你是越来越欠调教了。”韩奇光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红钞票,轻蔑地拍在江映珍脸上:“婊|子。”
江映珍缓缓捏紧了这几张钞票,咬牙切齿骂道:“你是婊|子养的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。韩奇光这巴掌扇得很用力,江映珍的脸颊瞬间红肿。
“你不准打我姐姐!”江映霓愤怒地推开韩奇光。可是她在韩奇光面前就像个小矮人,即使她发怒时也是儿童奶声奶气的语调,毫无攻击性。
韩奇光挑眉看江映霓,像拎一只猫似的把她轻松拎起来:“你就是这个婊|子的妹妹?和她长得真像啊,以后出去卖肉,争取比你姐姐一晚上多赚几百块钱。”
话音刚落,江映霓就被韩奇光摔在地上。这条老巷子里很脏,路面尘泥扑朔,还有玻璃碎渣——小诊所有扇窗户碎了,玻璃片纷纷掉落在地也没人管。江映霓扑倒在地上时,一块玻璃片锋利地划开了手掌心,血液顺着掌心的纹路蜿蜒而下。
“你他妈的打小孩,有病啊?!”江映珍抓着韩奇光的胳膊,猛地咬下去。
“婊|子,”韩奇光一脚蹬在江映珍的小腹上:“打什么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