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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死对头是李仲元,那个小地方来的、却分外得曾先生赏识的、号称“东簏书院第一才子”的李家庶子。
钟离正很不屑,追求曾素素之余,极尽所能给李仲元添堵,把人作业本藏起来、故意在人书上滴墨水都是常有的事。
曾素素虽略有耳闻书院里这两人的恩怨,却也并未亲眼见过——曾老先生把她管得很严,防书院里的男学生跟防狼似的,就连经常来与曾老先生讨论问题的李仲元她也只远远见过几次。
她第一回真正认识李仲元,是在一个书院弟子没课的下午。
曾老先生落了书在书堂,曾素素代他去取,人一进门便见那号称“光风霁月”“君子之风”的李仲元蹲在一张桌子旁锯着桌子腿。
那张桌子曾素素晓得,是钟离正的。他经常跟她面前晃悠,她记住了那张脸,平日经过书堂也会往里瞧几眼。
书堂里除了锯桌子的李仲元和愣在门口的曾素素再无旁人,其余的男学生结伴踢蹴鞠的踢蹴鞠、喝酒的喝酒、吃肉的吃肉。
“你,你是李仲元?”曾素素有些不敢确定眼前这人,但她觉得自己该阻止一下。
李仲元闻声停了锯桌子腿的动作,抬头看她一眼,仿佛是把她给认出来了,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、整整衣摆,朝她作了一个分外标准的士人之礼,“曾姑娘。”作完礼又蹲下,继续锯起桌子腿。
曾素素哑然,他这样磊落,她以为是自己想错了,或许他只是在修桌子也说不定,“你在做什么?要我帮忙吗?”
“我在报复人,你与他又没过节,你帮什么忙?”
他这话说得一派光明正大,让曾素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报复人?可我爹都教的是‘恭则不侮,宽则得众’。”
“你说的是君子做派,可我又不是君子。”李仲元锯完桌子腿,轻轻拍了拍桌面,确认它不会一时半刻便倒下来,他满意地收工站起身,朝她一笑,“你若是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,我下一个就报复你。”也不管她的反应,擦过她肩便离开了书堂。
哪有“光风霁月”“第一才子”的半点作风!
曾素素把书给曾老先生取回房后,几度欲言又止,她想告诉曾老先生“你学生长歪了”,连后头安慰的话她都想好了“这不是你的错,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个歪瓜,只是装得像个冬瓜”,可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口。
她觉得自己还得再谨慎地确认确认,毕竟说不定这一回李仲元也真是被钟离正逼急了呢?
人一旦留心起什么事情,便似时刻有了一对千里眼和顺风耳——
她发现李仲元真是有病:书院后厨养的公鸡吵了他睡觉,他便拔光人家浑身羽毛;有男学生碎嘴当他面讨论了他家的家事,他会下课后趁人落单的时候把人套上麻袋狂揍;男学生亲属来探访,带着家中幼童在书院小住几日,他会故意买些鲜艳的蜜饯,拿到幼童面前一顿晃,在幼童眼巴巴的注视下几口吞掉所有蜜饯,还朝小孩笑,“没了,全被我吃了。”
根,本,不,是,人。
最后曾素素跑老远从山下买回来一袋蜜饯,见小孩笑了她才松下一口气。
回程便被李仲元堵住。
她有些发怵,只听他问,“跟我那么久跟够了吗?”
“你,你,你不该做那些事情的。”她磕磕巴巴地。
“哦,那我该怎么做?”
“旁人议论你的确是旁人的不对,可,可你可以让我爹罚他们,睚眦必报只会让胸襟越变越小的,你当他们,当他们是三岁小孩,不与他们一般见识。”
“道理我懂,做不到怎么办?”
“那就努力努力呀。”
“嗤。”李仲元似乎觉得她好笑极了,“你别跟着我了。”威胁道,“若再敢跟着,我便对你不客气。”
他不客气起来是真的很不客气,见识过他诸多手段的曾素素确实怕了,接连两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想了一大通。
她听人议论过李仲元的身世,说他母亲是个洗脚婢女,生下他便难产去了,李家主母不愿收他,打发他给一个姨娘,那姨娘却是个疯子,人前端庄人后使尽手段虐待折磨他。李家主想起他这么一个儿子想要看看时,他人已经倒在干涸的血泊里不吃不喝一天一夜,奄奄一息。后来他不知怎的就被打发出来求学,还在这里博得一个“第一才子”的名声。
这副性子定与他的遭遇脱不开干系。
曾素素有些同情他,她趁这两天时间写了十几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