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老爷,今早您请来的,那个名叫洪福的女侠客,实在不好伺候啊!”
墨信芳正在练字,闻言微微纳罕:“有什么不好伺候的?”
管家一肚子苦水,满面委屈:“我令人准备了朝食,给她端过去,她一口就尝出来那碧玉雪粳米不是玉田县产的,就罢碗不吃了。要我们上蜀中鹧鸪米熬的粥……这……这我是闻所未闻啊。”
墨信芳微微一笑:“难为你,那是蜀中上贡的米,据说在鹧鸪尾上播种稻谷,一年还收不得一斛,我也只听闻过。”他掐掐胡须,道:“你换湖广上贡用的鸽血糯给她熬粥,就骗她这就是鹧鸪米,她就是故弄玄虚,还能真吃出来不成。”
管家应着去了。
不过一炷香的时间,管家又回来了。
“老爷,我上的几道菜均被她尝了一口,就批的一文不值,不再肯吃了。”
“一文不值?怎么个批法?”
“那粥她一尝就知道是鸽血糯,还尝出来是去年的陈米……还数着鸡鸭鱼肉说,这些不过是吊汤的阿物,竟然也堂而皇之摆上桌。她要吃……”
“吃什么?”
“鸳鸯炙酪、生豹肝、双香旋鮓、奶房羊肉炖、白渫齑、火烧鹄子、葱泼兔。点心她还要吃牛乳玉蕊羹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她还笑话……”
墨信芳的脸色越来越黑:“笑话什么?”
管家诺诺的说:“笑话我家装菜用的是银盘,筷著是象牙筷,说这些是土豪乡绅所用,既富且贵的人家现在时兴用云窑的三色彩,点犀避尘筷。”
墨信芳气的一拍桌案,吹的胡子两道飞:“岂有此理,我家是读书人家,怎能一味铺排。”
他负着手,来来回回的踱步,气得指着管家说:“主人家待客,岂有她指指点点的,有没有做客之礼。你就放在那里,她爱吃不吃。”
管家怯怯的说:“她说……说……”
墨信芳斥道:“还有?还说什么?不要吞吞吐吐!”
管家一口气儿道:“那女侠还说,如若不衣香软,不居湘竹,不食肥甘,她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,万一饿坏了,以后传扬出去,墨家以后怎么见人?”
墨信芳气的手抖:“若不是看在……若不是看在。”他一跺脚:“去,她要吃什么,要穿什么,要玩什么,你都备着,家里没有,就去……就去买,再不行就去西郊的苏府借。”
管家唯唯诺诺的去了,硬着头皮再去找苏缨,只见她已换上了墨家小姐墨小妗刚刚做好,还想等着元宵节穿的白底盘金丝霓缎缂绣华衣,梳起发髻,云鬓花钿,葳蕤生光。管家一看,啧啧称奇,怪的是这出生乡野的少女身段举止竟也配得上这衣裳,她头发乌黑浓密,簪上珠玉更衬得如丝缎一般,那些繁复秀丽的花纹成了举手投足之间的装点,毫无怪异不适眼之处。
这头发映在管家老辣的眸子里,让他确信了苏缨非富即贵的身份——头发是最能辨别女子出身的部位,贫家女还能把肌肤丰润,白皙细腻解释为天生丽质,而能簪上这么多花钿的又长又密的浓密头发,定是不需劳作,行走坐卧有人服侍,有人替她梳洗打理,方有这样好的色泽。绝非普通行走江湖的风鬟雨鬓之辈。
苏缨正慢慢踱着步,看着客厅中墨家挂出来的名家山水墨宝和丹青,她忽停住脚步,指着其中一幅唐代仕女图,问管家:“老伯,这仕女身上穿的,怎么好像式样不对呀?和我家中的都不一样。”
管家回过神来,擦一擦额头上的汗,赶紧把她领出来。
苏缨见管家一脸为难,笑嘻嘻问:“是不是墨家主说,要把我撵出去?”
管家忙道:“绝非如此,绝非如此,家主说,女侠要什么,尽管提。您方才要的冰和蜜瓜做果子冻酥山吃,老奴已经记下了,这就去置办。”说着招呼两个婢女上前:“带洪女侠去客居,任她挑选,凡是要置备的,统统记下来,发到二门外采办,听清楚了?”
俩婢女恭顺无比,屈膝福身:“是。”
苏缨不由得暗暗佩服起墨老家主来。
她这半日起码就帮墨家花出去了几百两银子,墨家竟还能忍?
“慢着”
在前往客舍的路上,苏缨忽然脚步一住,看向几丛幽竹掩映的另一道月门。她虽于草木风水上没有什么研究,但作为一个自小生活在各种别致院落的人,她对一座庭院中最好的院子有奇准的敏锐直觉。
那院子门口的花草排列明显就更有匠心一些,小径铺的青石子也和大院里不一样,透过竹子还能看见大幅的青纱鲛绡,若皑皑白雾,透森森竹影,这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做了一个直通往湖边的小天井,可坐在水边听水声,焚香弹琴喝茶,很是风雅。
苏缨打量半晌,满意的点点头道:“我要住那个院子。”
婢女这下更加为难了:“这是……”
“这是我的屋子。”
有人替她把话茬接了下来。
循声而看,一华衣少年正笑吟吟的往这边看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