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了大概会更晕吧。

    上玉强自打起精神:“……咱们要往哪儿去?”

    鹞子笑道:“自然是前往丹熙王宫,此处已是大漠尽头最后的甬路。”

    大漠尽头的……甬路?

    “天爷,那我是睡了多久?”纤指不由地按了按额际。

    女侍伸出手,比了个‘三’字:“您昏睡了足足三日有余,可把婢给吓坏了,幸而医官来瞧过,说您是过于劳累,别无大碍,婢这才放心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哦,”

    瞧了对方一会儿,小姑娘忽而启唇一笑,眸中映着浅浅的星光:“好姊姊,多谢你。”

    柳暗花明,峰回路转。

    真的是,再好不过。

    四角上悬挂的璧璜相互撞击,发出清脆的击玉之音。马车缓缓驶向一座未知的城,一个未知的国家……

    另一边,一队铁骑在昏黄的大漠上驰骋,汗血扬起十丈尘烟。

    他们进入了一片人迹罕至之地。到处是黄土堆成的堡垒,风化、孤寂、陷落、圆形的墙围,石头凿出的大门,以及,门上用铁杵镌刻的三个大字——天狼寨。

    随行们跟着为首者一道下了马,众人破开大门,继而拔刀,步伐一致地闯了进去。

    他们并未受到任何阻碍,整座堡垒冷静寂静得可怕,仿佛根本无人在此居住一般。

    这当然是假象。

    因为此刻地面上,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事不省的盗贼沙匪。一整座广场,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寻。

    铁骑们看着这荒诞之景,面上皆有些错愕。

    而更叫他们错愕的是——

    从堡垒内室中施施然而出的白衣身影,月映霜华,纵然袍子上沾染了些许污渍;纵然发鬓不再,青丝兀自垂落;这般狼狈,皆无法掩盖其身上的光耀。行止举步,他走得那样从容,袍裾随着云靴轻轻摆动,广袖猎猎,负着手,好一派朗月清风雨霁长虹。

    世上竟有这样的人。

    在场清醒的数十人无一不为之折服,眼看他笑吟吟地踏过满地皮囊,迤逦而来。

    还是为首的黄钟最先反应,拱手揖道:“见过侯爷。”后头的铁骑亦随之行礼。

    男人摆了摆手,带着几分少见的懒散之态。

    黄钟略微踌躇,上前:“主子,不知……”

    “无。”只有一个字。

    黄钟面色突变:“为何会如此?小人明明打探到……”

    广袖轻抬,仍是那浑不在意的口吻:“途中生了些变故。”

    墨眸虚虚扫过倒地众人,最后落在一个披发少年身上,他有些奇怪地笑了笑:“也许是……机缘未至罢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主子筹谋多日……”黄钟瘪着脸,仿佛一根被拍的黄瓜。

    他觑了他一眼:“无碍,机缘总会再来的。”明明是一句没什么分量的话,其却仿佛已然成竹在胸。

    言毕,整襟提步,欲往门外走去,铁骑们自动退让。

    黄钟亦跟随着出来,拱手:“侯爷,眼下还有一事,不知里头那些人该如何处置?”

    里头的人呐……

    男人神情未变,将垂落至胸前的散发稍作梳理,温声道:“既然无用,何须留着?”

    “都杀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宴上变故(一)

    异国丹熙,族源于九州北地,其人皆高鼻深目、五官若削,更有黄头者,碧眼金睛,是为赫舜氏。自太/祖始建国百年有余,与中原大辰时战时和,亦敌亦友,其文化交流亦甚矣,赫舜男子本髡发,女子本螺髻,后逐渐为中原同化,开始蓄发鬟髻,习汉字、着汉衣、用汉臣,上国文化影响到毗邻的方方面面,因为采用中原匠人,连建筑也与汉家相差无几。

    承载上玉的马车行进了丹熙的都城——朔沃。哪怕隔着厚帘子也能听到外头街市的叫卖吵闹之音。上玉欢喜热闹,趁鹞子没注意,偷偷把帘幕掀开一条小缝,凑着脑袋向外看去。

    一径的灯笼小楼,铺开长街十里,熙熙攘攘的人群,有身着赫舜传统服饰的,也有穿着大辰服饰的,酒肆勾栏里,众人凭栏饮酒,蓝眸胡姬纤腰上的银铃随舞撒撒。

    果然京都好繁华。

    上玉久住深宫,从未上过街,更不要说这异国的街道,她很快忘却了前事烦恼,兴致勃勃地观望起来。

    当然,外头的行人也注意到了她。不同于北国的南方女子,最佳处便是一双秋水瞳仁,有几个披发的把式艺人对插着袖子,视线随着香车移动。

    这种暗搓搓又露骨的注视当然逃不过鹞子的法眼,她先是侧身看了外头一眼,不由分说紧紧拉上了帘幕。

    上玉:“好姊姊~”

    鹞子: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您贵为大辰公主,怎能任由这些番蛮子打量?”不由地板起脸:“婢知道您好玩,但此间还是要拿出一国的仪态来,没得叫人看笑话。

    上玉:“……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