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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巴三个小时,全程高速,一往无前,并不晃荡。

    可是脑袋搭在车窗上的顾宜尔,脸色依然比晒干的梅菜还要黑。

    邻座的张丽拍了拍她的肩,“小顾,你晕车啊?”

    顾宜尔细微的声音听上去极度虚弱,“嗯,张姐,好像有一点。”

    不,她是因为她日渐凉凉的恋爱游戏而无比悲伤。

    今天一整天,渣男之光都没有联系她。

    虽然也正常,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微信发来发去的人。

    但是顾宜尔还是悲伤!

    悲伤!

    没什么特别话题,以她的纯良胆小妹妹人设,是不该主动开启一段聊天的。

    公司请来的导游立在第一排座椅旁边,非常老套地提议玩击鼓传花,“我播放的音乐声停,就请拿到矿泉水瓶的同事起来为大家唱首歌。”

    居然还有人为这种老掉牙游戏欢呼。

    顾宜尔外套往脸上一盖,直接躺尸。

    钢琴乐声在车内回荡,水瓶在车厢里徘徊跳动。

    对排的小哥玩得太激动,尚未开封的380l矿泉水瓶径直飞起,中途又被几个人伸手弹了几下。

    “砰——”一声闷响。

    “嗷——”一声惨叫。

    顾宜尔眼冒金花。

    痛痛痛痛痛。

    导游在前面扶着车座椅嗤嗤笑,吆喝道:“那位同事,请你给大家唱首歌吧?”

    叫出声了,不能再装死了。

    啊啊啊,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。

    四下,小声的窃窃私语渐起。

    “那是谁啊?”

    “你还不知道啊?上个月刚来的实习生,听说是哪个大老板塞进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啊?她是啊?我没听说,不过我听说她已经被评选为我司最新司花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还有那玩意儿?”

    “嘘嘘嘘,要开唱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顾宜尔扯掉脑袋上的外套,接过话筒干脆地站起来,悲痛地唱了一首老歌。

    《一千个伤心的理由》。

    谁也没想到,这位容貌甜美的小美人,一开口,竟然是一副大烟嗓。

    顾宜尔本身的嗓音偏低,平时是有意识运用呼吸,使声调偏高一些。

    跟渣男之光说话时就更不用说了,捏着嗓子,娇滴滴得腻人。

    如今本色出演,低沉的嗓音,配上那一脸宛如便秘的痛切神情,是真的觉得有在伤心了。

    简直痛彻心扉,闻者伤心见者落泪。

    “我的天这也唱得太好了!”

    “可以出道了!”

    “这真的不是专业水平吗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曲拊心泣血发泄完毕,顾宜尔在同事险些掀翻车顶的彩虹屁中,继续顶着一张便秘脸坐下。

    张丽凑了上来,“哇小顾,平时没看出来,你居然唱歌唱得这么好!”

    顾宜尔低头瞄一眼,微信上,尚涵明还是毫无动静。

    心头滴血,“没有没有,张姐过奖了。”

    张丽笑呵呵的,“对了,你头没事吧?刚才看你被砸了一下。”

    顾宜尔摆摆手,“没事没事,已经不痛了。”

    哎?

    这好像是个值得开头的话题?

    灵光一闪,光速点开照相模式找角度。

    顾宜尔:【玩击鼓传花被水瓶砸啦,好痛哦,呜呜。】

    配上精心换了三百个姿势才挑中的照片,四十五度角,手举肇事水瓶遮住脸侧,委屈巴巴地嘟着嘴。

    湿漉漉的眼睛归功于刚滴的眼药水。

    做作得茶臭四溢。

    p着p着图,完蛋,好像真的有点晕车,有点想吐怎么办。

    算了就这样吧烦死了。

    顾宜尔两眼一闭,发了出去。

    尚涵明刚从划船机上下来,自己家里没什么顾忌,直接反手脱了上衣。

    滚烫大颗的汗珠,顺着运动后充血的肌肉线条滑落,肩、胸、腹,坚实而紧致。

    酣畅淋漓的运动。

    打仗般的半个月,连轴转,熬得人几乎油尽灯枯。

    放在手机架上的手机连着几声响,有微信进来,阻断了音乐声。

    他长出一口气,扯过一旁的白色毛巾搭在脖子上,拿起手机。

    是小姑娘来撒娇了。

    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,紧着眉心撅个嘴。

    手里的矿泉水瓶上贴了个便签条,上面写着“肇事水瓶”,还画了个哭脸。

    字体挺圆。

    搞怪兮兮的。

    尚涵明微不可觉地发出一声轻笑,回了信息。

    尚涵明:【吹。】

    对面秒回。

    顾宜尔:【自己吹不到,呜呜。学长帮我吹吗?】

    低眸看着照片里,阳光下饱满的苹果肌。

    他还真有点想去现场吹一吹的冲动。

    尚涵明:【嗯。】

    刚发出去,一条新信息进来。

    赵茹熙:【有空吗?】

    尚涵明手指顿了顿。

    可以想象到,啪完就散,纯粹动物性的发泄。

    突然觉得索然无味。

    没了回复的心思,手机抛物线扔向沙发,走向浴室。

    入了夜,海岸线附近的商圈依旧灯火璀璨。

    一群人喝得不少,在饭店门口勾肩搭背相约下一局。

    张丽兴冲冲地来问顾宜尔:“小顾,他们说要去洗浴,你去不去?”

    和同事们光着身子挤在一起?

    这种活动,顾宜尔想想就觉得没什么吸引力。

    她扶着脑袋踉跄了两步,装头晕,“我就不去了。张姐,你帮我推一下,就说我晕车又喝多了,身体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张丽悻悻应了声好,“那好吧,别忘了给我留个门啊。”

    今晚顾宜尔和张丽睡一间房。

    “没问题!”顾宜尔甜甜地笑着应道。

    其实她心里还有别的打算。

    距离上回见面已经半个月过去了,再不抓紧点和渣男之光的事,黄花菜都要凉成冰碴子了。

    回到房间,顾宜尔马不停蹄地接上和渣男之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。

    顾宜尔:【学长,你现在有空吗?】

    尚涵明:【怎么了?】

    顾宜尔:【可以打电话吗?同事们都出去了,我一个人在酒店,有点害怕。】

    电话很快拨了过来。

    隐隐约约有电影配乐的背景声。

    “没一起去玩?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比平时都懒散,缓缓的,低沉的,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舒展感。

    那把声音,听得顾宜尔整个人心旷神怡,浑身疲惫都在这舒徐的安抚中卸下。

    “今天不是被砸了嘛,现在还有点晕呢。”

    谎话张口就来。

    手机贴在耳边,低落了一天的心情不知不觉随之高扬。

    “你在看电影吗?”

    嘴角不自觉弯起了微扬的笑意,她动作迂缓的,随性的,在屋子里来回踱步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简单的一声鼻音,犹如在钢琴琴键上跳舞。

    顾宜尔的脚尖绷起,在走廊的射灯下划出一个完满的圆弧。

    无意中瞥到一眼猫眼。

    门外过道的声控灯亮起来的频率,好像频繁得有些不正常。

    “在看什么?”

    她轻手轻脚地往门口挪过去。

    走廊上只配有昏暗的落地灯带,明亮的声控灯此时黑洞洞一片。

    她屏住呼吸,踮起脚,不敢离猫眼太近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似笑非笑,“《once》,爱尔兰的音乐电影。”

    眼睛贴上猫眼的同时,灯亮了。

    门口站着一个戴了口罩和黑色鸭舌帽的男人。

    以极轻的动作扣上链条锁,顾宜尔倒着慢慢向后退。

    “尚涵明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“发生了什么?”尚涵明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
    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,以发涩的嗓音。

    “有人在我房间门口。”

    “顾宜尔。”沉默了半秒,慵懒的感觉全然褪去,发声间隙变得极其短暂,“顾宜尔,你听我说,不要慌。先把门锁好,用所有你搬得动的家具堵住门口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,顾宜尔看着已经死死抵住门口的椅子,环视四周,考虑了下还有什么能用来堵门的。

    “顾宜尔,你听好。先报警,再打电话给你能联系到的男性同事,让他们尽快赶回来。然后把你的地址发给我,我现在开车过去。还有打电话给前台,让他们派人上来。”

    虽然渣男之光的声调尽可能地放平缓了,顾宜尔依然从陡然加快的语速中感觉到了他的着急。

    不过,她从来不是一个遇事会慌神的人。

    在尚涵明开口之前,顾宜尔已经用酒店电话拨下了两个一,手指已经挪到了零的按键上,只差按下去了。

    她用恐惧到发颤的声音畏畏缩缩地说:“好,学长我先挂了。”

    拿起另一个听筒,“喂,我要报警。”

    声线冷静得像是另外一个人。

    刚挂掉电话的手机上接连跳出两条微信。

    尚涵明:【保持联络。】

    尚涵明:【不要怕,没事的。】

    顾宜尔:【学长你快来。】

    三个小时后,深夜冷清无人的昏暗街道上,派出所亮堂如白昼。

    听说在做笔录的还是个在校大学生,大半夜的遇到这种倒霉事,怕小姑娘吓坏了,还专门让一位女警倒了热水带了毯子去安慰她。

    没想到小姑娘完全没在怕的,思路清晰条理清楚,问什么答什么,把那人的外在容貌描述得一清二楚,甚至还镇定地安慰了闻讯赶来的几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同事。

    做完笔录,哄走同事,就跟没事儿人一样,窝在墙角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,看得嘿嘿嘿直笑。

    直到有人匆忙推门,大长腿带着微凉的风和一路的风尘仆仆一起跨进来,脸帅到连门口的女警都晃了晃神。

    尚涵明刚开口,“请问……”

    角落里的顾宜尔仿佛猝然开启某个开关,一仰头,酝了满眼泪汪汪的水花,流浪猫一样缩在海军蓝色的薄毯里,紧紧蜷缩起来的肩柔软无骨,浑身抖如筛糠。

    “学长——”

    委屈到极致的声儿憋在嗓子眼里,哆嗦着张开双臂乞求拥抱,大颗大颗的热泪顺着脸颊往下滚,瞬间哭得泪眼婆娑。

    反差之大,几个值班民警都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这……男朋友来了,就是不一样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