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喊,黄雾,奔逃混乱的人群,从远处如鬣狗一般靠近的黑衣人。
还有,不断倒地的尸体。血溅黄沙,没想到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。
在天灾人祸的侵蚀下,中原军队简直到了不堪一击的程度,身着精美佣服的豹韬卫死的死,逃的逃,瞬间只剩下零星的十几人还在负隅顽抗。
幕布重新被关上。
上玉视线随之移动,鸦青的帘幕上攀着男子瓷白的手。
她转头对上他的目光,想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做?
但这一眼却令她吃惊。
一个人能够强大到何等地步,才能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,面不改色。
墨瞳幽深,褐眸剔透,霜色宽袍如月华洗练,他一派沉静,甚至因为她过于惊愕的神情,眉目间更多了分笑意:“殿下莫慌,你我并非无救。”
说话间,将一块绢帛覆在她脸上。
马车后的小门迥然洞开,漫天风沙如获大赦般涌入,不远处,是几具倒地的尸体,冷冰冰的刀枪剑戟摩擦碰撞。
漫漫漠土,无处藏身。
一张硕大的黄绢布,在这片一览无遗的广袤漠土上缓缓行进。
上玉一手撑着绢布一角,将身子尽量压低,身旁男子的发不时覆在她肩背上,有些微微的痒意,但此时,已顾不得这么多了。
二人用绢布覆住肩背,朝几株将枯的胡杨树快速走去。
身后,是将士的喊叫,刀枪的碰撞,掩在布下,仿佛已经离得很远。
上玉突然顿了一下。
“怎么了?”
“鹞子。”她喃喃,回头不见战场,只有漠黄的绢帛。
男子沉静道:“殿下要回去救她吗?”他的嗓音依旧温润,语气仍旧平淡,却夹杂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蔑意。
只有傻子会回去救人。
他们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,上玉咬紧唇,明白不能在此多做停留,脚步又重新动了起来。
男子见她模样,忽然笑了笑,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:“其实公主何须在意?那名女侍……”
“始终留不得。”
“不是么?”
上玉闻言一震:“你……”
他不说话了,宽大的绢布被胡风吹得烈烈作响,男人一手抓住上下两个角,二人终于躲进了一株高挺的胡杨木后头,旁边是一些极耐热的灌木,尚带着些许绿意。
紧绷的神经一旦放下,上玉禁不住剧烈地喘息,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:“他们不会追来吧?”
一般会这么问的,都希望从对方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,哪怕只是欺骗,但华阴候是个十分诚实的人,他微摇摇头:“不清楚。”
上玉:“……”
“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儿停下?”她有些赌气道。
男子笑了笑,却没有正面应答,反而放下手中的物什,走到一株灌木旁屈膝。
那灌木长得有些奇特,叶子异常宽大,从里头鼓囊囊地突出来,外表看来像一个滑稽的香袋。
“这是什么?”上玉亦跟了过去。
“骆驼囊。”
长指在叶片侧端一块比较脆弱的地方轻轻一戳,那叶突开了一个小口,有清澈的水流从里头源源不断地流出,顺着茎干渗进地下。
上玉简直看呆了,又见男子从广袖中掏出一个鹿皮的水囊,破开另一株,将清水引入水囊里。
这是他在这儿停下来的目的。
漠中前行,最不可缺少的东西——水。
也就是说……
“我们不能回去吗?”
男子将装满水的水囊塞紧,笑着反问了一句:“殿下以为呢?”
四散的逃兵,有备而来的刺客,狼狈不堪的车驾,自然是不能再回去了。
上玉摇摇头,她发现在这个人面前,自己就像个笨蛋,明明他还未及弱冠,只是个比她大四岁的少年罢了。
正这样想着,他突然拉过她的手,放到一株流水的骆驼囊前:“失礼了。”
“殿下可用此水净面。”
对,净面。方才一路奔逃,脸颊乃至脖子都沾染了泥沙,她连忙接起那水,小心翼翼地洗漱。
男子勾了勾唇,转而破开另一株,稍稍打理了下自己。
洗毕,二人站起身,此时风烟已散,炎炎烈日悬挂空中,胡杨树下极为安静,也未见一个人影。
上玉四下里看看,觉得很是棘手,自己全无头绪,只好把目光又放到华阴候身上。
男人一派沉静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,追兵将至,你我还是快些离开为好。”
上玉闻言,再次扫了一遍周围,仍是静悄悄的,连半条虫子都无,便有些不信:“你怎么知道?”
他笑了笑,“我与殿下二人出逃,不过运气好些,遇上黄雾屏障,如今追兵必在那附近寻找,以他们身上所携之水计算,大约正好能到此处。”
略顿,又道:“若他们亦懂这些‘骆驼